发布日期:2018-09-11 06:35:38 +00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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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拉克利特说: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。
我踏进去了。5年后,第二个公号也挂了。
我写文章喜欢多线讲故事,以人来串联起过往碎片,个体或群体的命运起伏是常有的题中之义。
历史就是人与人关系的总和,写多了,自是熟稔个中逻辑。
如果遵守该逻辑,原本可以在一条康庄大道狂奔,毕竟这是一个内容创业的好时代,优质内容实在太稀缺了。
然,还是搁不下。
正如一个朋友转发我文章所评述:说是不讲,还讲许多。
2
“王猛你去烧烧香吧!”
2013年初,我还在南都。一次业务交流会后,廖师奶说。
师奶是粤语中对已婚女士的别称,廖师奶是部门编辑,人很nice。
王猛不是我真名。早年入行时,分管大领导给取的外号,后来叫开了。
大约有半年的时间,我的毙稿率达到76%,差不多陷入“秒杀”的困境。所以廖师奶才开玩笑说,或可去烧烧香,转转运。
没去烧香。
前面宛然有座大山。既然山不转,那就人转。离职吧。
离职前,我接下了记者生涯中的最后一单活,去孙志刚的老家回访。
孙案的意义无需赘言,据说现在部门高校的政法专业将之作为案例详细分解。这是于公而言。
于私来说,南都能获得全国性的声誉就是借助孙案的报道。10年过去了,孙家人过得如何,有道义去追踪。
记者是一个很特殊的行当,靠天吃饭,有两重意义。第一,写作需要天赋,很多人写了一辈子,都只是传声筒或无价值的重复;第二,运气好,遇上重大事件,也许一篇稿子就足以成名。
故而,做记者要有一颗感恩的心,尤其是对那些成就自己功名的当事人,
10年,是一段不短不长的时间刻度,足以让坟堆从隆起到坍塌,坟前的草枯黄一茬又一茬。
世事沧桑。
我跟摄影记者谭伟山及陈宏涛一起动身,刚到武汉,距离黄冈还有一百多公里,就接到N多电话,有来自报社,也有来自地方,催我们折返。
没办法,只能撤。即使我们上了高铁,各路电话还是密集打进来,询问归程,担心我们变卦。为了打消各方的顾虑,我们三人合拍了一张乘坐高铁的照片,发在微博上。
很无奈。心有千千结。
一个月后,我谁都没告诉,自费去了黄冈,进城前,关机,拔掉手机卡,悄无声息摸到了孙志刚家,呆了两天。然后又悄悄跑回,写了六七千字。
文章收纳在南都深度十年特刊中。那个特刊命途乖蹇,被反复删减,拖了几个月,最终得以付梓、出街。
那时,我已经离职差不多五个月了。
3
我去了网易,起初所在部门在核心业务之外,做了一个公号,命名为“真话”。出自俄罗斯作家索尔仁尼琴:一句真话比全世界的分量都重。
可见,还是书生意气十足。也注定了结局。
2013年是微信公号草莽并起的的一年,能撑下来的现在全部是头部账号。那时,公号门槛不高,只要内容还凑合,都能被疯转,不到三个月,“真话”就有几十万粉丝。
具体多少,不记得了。因为,骤然,号卒。
有一次去某部门开会,负责人说,你们那个号太生猛了,我都不敢让我儿子看,看上一篇后要看一个星期的新闻联播才能缓过来。
我和同事们都认为这是对“真话”的最高礼赞。
5年后,那个负责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。
自从在公号敲下第一个字开始,我就明白,日后的血泪是自寻,荣光则是海市蜃楼。
4
时间很贪婪,有时候,它会独自吞噬所有的细节。
纸媒5年、网媒3年,我十分清楚写什么最受欢迎,娱乐八卦和情感鸡汤,成为头部账号最集中的两大门类。
怎么会成这样?
突然之间,对做内容,我感觉甚是寡淡,于是离开,去创业,做了电商。
那两年,是另一种疲于奔命。收入虽没有大的改观,但知识光谱更为丰富。对一个成年人应该做什么有了不同的体认。
我不得不承认,还是想写点东西。那种感觉越发强烈,以至于做其他事都心不在焉。
到2017年,业内都在盛传,公号的红利期已经过去,再写就是枉然。
我不大信。
要不怎么外号叫王猛呢,彪呼呼。
5
普鲁斯特在《追忆逝水年华》中说:生命只是一连串孤立的片刻,靠着回忆和幻想,许多意义浮现了,然后消失,消失之后又浮现。
我不想把对文字的眷恋仅仅停留在回忆和幻想中。
2018年春节前,我翻出那个开了两年却没打理的公号,强迫自己每天写一千字,毕竟好久没写了,需要找回手感。
春节间,想了又想,之前两年狼奔豕突,很累,打算给自己放半年假,读书、复盘,顺便写公号。
4月,正式写。没曾想,写得很不赖。社会、时政、国际、娱乐、体育、文化、财经、科技等无所不包,内容不设限,但都是高密度信息。
四个月后就有近20万粉丝,零推广,全靠自然涨粉。事实再次证明,公号红利期已经结束是个伪命题,好内容从来不缺市场。
从7月开始,广告商就蜂拥而来。一些投资人和广告主告诫我,如果专门写影视圈、TMT行业或财经领域,公号的商业价值更大。
他们的潜台词是不要碰某些题材,作为媒体老司机,我当然深谙此道,可还是想有所坚持。
一次,我给粉丝的留言回复,说,我有文字洁癖,想写出能抵抗时间的文章。
好傲娇呀。
6
如果把自媒体当做一门生意,这种傲娇就是任性。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。
代价很快来了,缘于孙志刚父亲的一个电话。具体情由我在“猛的号”最后一篇文章中都写了。
坦白讲,动笔之前,我曾踌躇了两天。我完全能料到,文章推送后,接下来的遭遇。
我喜欢夜跑。跑步时,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孙父那沙哑夹杂咳嗽的声音,以及5年前我们见面的景象。一幕一幕,仿若昨日。
人生七十古来稀,他还能活几年?我能不能帮他完成一个心愿?
于是写了,一气呵成。我甚至专门加了一句:写这篇文章,是费力不讨好……
果然,一语成谶。
很快,文章就被404,后台提示,公号被禁言一个月。
既然料到,就坦然接受。
颇欣慰的是,有几家媒体联系我,打听孙父的联系方式,要前往探视。
周日晚,我进入后台,把历史文章都复制保存,然后回复了所有的评论和私信。从书架上抽出《万历十五年》,重读。看完自序及第一章,已过零点,再刷后台,赫然提示:被永久屏蔽。
心底没有多么沉重。这种代价我愿意去承受。权作为往事干杯。
讲真,我只是失落,倒不至于痛不欲生。我还能写,而且还蛮会写,几个月后,就可以写回20万粉丝。
黄仁宇在《万历十五年》的序言中说,这本书意在说明16世纪中国社会的传统的历史背景,也就是尚未与世界潮流冲突时的侧面形态,有了这样一个历史的大失败,就可以保证冲突即开,恢复故态决无可能,因之而给中国留下了一个翻天覆地、彻底创造历史的机遇。
我的机遇就是你们!
谢谢!!
又:
诸多人求索“猛的号”历史文章,有兴趣者加猛哥微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