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看头条腾讯之纷争

今日头条（字节跳动）和腾讯从你来我往的口水战最终升级到了诉讼战。这场纷争，在我们这些外人看来，好像头条始终是要碰瓷，腾讯自重身份隐忍了许久。暗里肯定双方还有一些动作，但这个就不得而知了。

熟悉我的读者可能知道，我对今日头条一直没有太多好感，这个倒也不用掩饰。此前写过，头条 如果略要一点脸就是值得尊重的公司了 。估计今日头条的人看到又会以为我被收买了，不过这个倒是一以贯之的态度。我佩服张一鸣管理公司的能力，惊讶其进化速度，但并不喜欢今日头条做出来的那些产品。这个是两回事。所以，今日头条的同学不要看到我夸人就以为是夸你们，也不是批评产品就瞧不起你们。

腾讯现在从上到下很担心头条系的产品。前几天去了一趟广州，遇到腾讯的人，基本上聊几句就开始谈今日头条系的抖音。这个关注度在过去是没有过的。虽然大多数人也都对微视不报以任何希望，微视最好的命运，可能就是做到之前腾讯微博那样，能阻击对手，拖慢一下对方节奏就不错了。

微视为什么没机会？团队知道自己命运的时候，心气儿就就没了。「人家叫抖音，你叫微视（这么土），一听就没意思」，不止一个腾讯人跟我这么说。腾讯这几年，确实硬仗少了，通过投资，基本上不需要在各个领域跟创业公司竞争，从「竞争」走向了「竞合」，员工做事的方法和心态变化得比较彻底。再让他们打仗，打不动。

无论是天天快报和后来各种开放平台，连炮灰都做不好。我判断腾讯系各个内容平台能不能行的准则就一条，什么时候他们宣布要拿出多少钱补贴内容创作者了，基本上就不再有想象力了，丧失了初心还做个屁，也可能从来就没有初心。你不好好服务内容创作者，拿补贴能吸引来什么人？最终就是完成了一两个季度的 KPI，烧了一堆钱，留下满地信息垃圾，「一处水源供全球」的所谓内容创业者倒是开心了。

短视频类节目，是「能让人着迷、又低成本、能够使人满足的低俗娱乐内容」，是典型的奶头乐（tittytainment）。Tittytainment 这个英文单词来自于英文 「 titty 」（奶头）与「enter tainment 」 （ 娱乐 ） 两词的组合 （引自维基百科 ）。移动互联网下沉到现在的阶段，奶头乐产品能大行其道符合历史规律。腾讯做不好这样的产品也没什么，真做成了，又有了一条罪状。 用户有低俗的权利 ，有人说，我就愿意看，你管得着吗? 我当然管不着。

腾讯为什么从抖音开始对头条更敏感了？我看无他，主要是头条的所有产品都在吞噬用户的时间，这无疑会影响腾讯的商业竞争力，影响广告收入，没看现在京东和头条走的那么近？头条有流量，京东愿意买。守着微信流量不好好用，头条的流量更便宜效果更好。这种坏苗头一旦出现，腾讯不能视而不见。

但比较吊诡的是，腾讯对抖音的崛起似乎是视而不见，硬生生给留出了几个月的窗口。灯下黑？还是认为快手已经足以压制头条了？等到腾讯 做微视，牵制不住抖音，倒是把快手给拖住了 。

阿里当然也频频向头条示好，但游走于巨头之间的头条也明白，只有靠挑战一家，才能跟另一家谈出更好的价格来。我之前认为头条可能早晚得做聊天工具，直接杀入腾讯大本营。

腾讯被头条攻击的「大罪状」是什么呢？是游戏危害青少年，甚至今日头条还发动自己媒体的大杀器，篡改资讯标题，公器私用，主动进攻腾讯。那阵势，颇有点像日本偷袭珍珠港，把腾讯也搞晕了，怎么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打？这是第二次「3Q 大战」？要说起来，抖音就不让青少年沉迷吗? 今日头条上面就不做游戏广告吗？何况，今日头条自己也要做游戏，至少，你还在给游戏做广告做分发啊，能把那些先停了不？

我不太理解头条举道德大旗攻腾讯，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啊，你的原罪一点不少，这不是给人以口实？

这两年，腾讯这样的巨头受到的批评太少了，以至于公司上下会为「腾讯有没有梦想」而纠结，纠结这个干啥？这么大体量的公司，每天都要有人质疑批评你们才对。那篇文章站在外人的角度，虽然也有偏颇之处，但点出来的问题也的确不少，腾讯大度，任由文章在公众平台上传播。换另外一家，公关早就施压运营人员强行删了。弄不好，还会以「失实」为由起诉作者，这事儿可不是没发生过。

今日头条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，说腾讯欺负人，封杀抖音，其实啊，腾讯再狠一点儿，直接把头条系产品都封了能怎么样？微信不需要头条系，头条系离不开微信的流量。你不是说欺负你嘛？给你来次真的，你能怎样？问题是，现在抖音自己把分享功能改成存储视频到本地，然后说是因为微信屏蔽不得不这样做。正常的分享功能你倒是继续做，让用户看看是不是真的不能分享。

讲理？讲理的话，也得你先讲理。两家闹起来，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，都觉得腾讯以大欺小，不过，头条产品，早早就屏蔽了往微信导流的各种能力，不信的话，你在个人介绍页写个微信号或是文章里留个二维码试试看能通过不。有多少人知道这个？有些媒体人都不是头条产品的用户，一看到微信屏蔽抖音就说霸道，但不知道，头条早就这么干了。

就像很多人在骂微信屏蔽了淘宝，却不知道是淘宝先动的手，更不要说，阿里系的网站上，很多年前就不允许用户留 QQ 号的，给的理由是什么？不安全。从这个角度看， 今日头条最终投奔阿里是有可能的，两家气质暗和 。

像今日头条这种行为，有句俗话可以形容，叫「属犁碗子的——净往一面翻土」，就是说 占别人家的便宜行，但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占到便宜 。张一鸣说「如果不随便打压封杀应用和信息流动就是更值得尊敬的公司了」，能否说说，今日头条对促进应用和信息流动做了什么促进的事呢？字节跳动的合伙人张利东说「他们得逞后对国内互联网生态影响才是我们全力争取的原动力」，恕我直言，如果 头条系得逞后国内互联网生态才是寸草不生 。

过去几年里，很多公司为了抢流量，把自己的 分享功能做得跟病毒一样 ，特别鸡贼，如果你允许他们肆意分享，用户看完一条视频之后你不由分说自动刷新到下一条，你想跳回历史页面？不好意思，点一下后退按钮会跳到一个中间页面，变相劫持了，总之，就是多吸一点流量。但是，这是最糟糕的用户体验。头条系恐怕不会觉得这种做法有问题，也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。

今日头条之前也起诉过微博，还索赔 2000 万，说微博「页面 Meta 允许百度搜索抓取，不允许他们，歧视以及不正当竞争」，可是「搜索抓走还回流啊，你不回流还这么理直气壮」。这个戏剧性的剧情可不是我编的，引用自微博 CEO 的微博内容。

要说到开放性，国内做互联网的大都是一个德行。没发展起来的时候，号召别人开放，用力碰瓷儿，自己做大了，逮着一个屏蔽一个，流量可以进来，但别出去， 都想做流量的蓄水池 ，拦腰截住做个水库好发电，长此以往，整个互联网生态就真的完蛋了。

现在不少人批评微信的开放性。可是，微信开放性已经算可以了。换国内另外任何一家巨头或是大小独角兽，如果他们做到微信这个体量，只会比微信更为封闭，我真不相信他们能比微信做得更好。

自己即正义，他人即地狱。有些公司的道德水准都是以自己的最低水准为基线的。

题图：拍自瑞诗凯诗披头士隐修所废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