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根金条

作为一个公众号作者，自己写的文章被原封不动抄袭遇到过，被洗稿，也遇到过。不过什么是抄袭？怎样算洗稿？很多人一下子给不出准确的定义。

另外，存在数量不少的媒体从业者心里觉得洗稿不是什么大问题。一旦被指洗稿，反应都振振有词：

• 洗稿怎么了？我们不是抄袭，再说原创的都没有我们读者多。

• 读者喜欢看，说明我们写得更好。

• 天下文章一大抄。每句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？

• 你说别人，你敢保证你写的都是原创？

• 你们就是嫉妒人家比你成功。

为什么从业者对抄袭和洗稿这么无所谓？因为，很多人本来就没有是非观念。

为数众多的从业者其实是新手，刚毕业不久就干这个。头脑里没原创、版权啊这些概念。有人说，现在大学生毕业不是也要求写论文了吗？他们应该知道啊。然而，实际情况是，现在学生提交论文的时候，先去论文库查重，如果跟已有论文相似度高，修改，再去比对。这个过程像什么？洗稿。他们觉得只要绕过这个比对，就是完成任务。而很少有人会想，我自己写的东西，怎么会和别人重复？不消说，写的时候大量「照搬」「借鉴」是广泛的现象。

而那些行业里的老手，对洗稿已经习以为常。维基百科上洗稿的词条把洗稿的目的分为两种，「规避新闻发布政策」与「非法转载为目的」，但实际上，在中国互联网发展的早期，几个门户网站之间一直在相互洗稿，虽然那会儿还不太流行洗稿这个词儿，但做的都是这个事儿。现在有些媒体出来的人，熟知规则而玩弄规则，对这一套驾轻就熟，洗稿怎么了？有能耐你去告我？明知道你即使去起诉也赢不了，就算你赢了，也赔不了几个钱。

原创作者维权成本高，所以抄袭洗稿者能耍赖就耍赖。死猪不怕开水烫，道歉？那是万万不能。短期看，这样是最优的选择，死不承认，浑水摸鱼，甚至去挑投诉者的缺陷，过几天，就没人关注了。但是，总有一天，这种代价你要偿还，到时候，恐怕抄袭者就会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承认，为什么当时不道歉。

被抄袭者，身心俱疲，最后多数是骂几句就算了。现在我就这样，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再花什么时间。我欣赏那些认死理儿的朋友，他们遇到事情可以追究到底，但我做不到，我必须得快速往前走，前方还有别的风景。

抄袭者这种近乎无赖的示范效应，间接暗示了更多人可以这么干。这就是现在为什么会有那么多「内容搬运工」也自称自媒体，把别人写的东西搬运到其他内容平台上。而其他内容平台会在意是不是原创吗？能带来眼球和流量就行了。以前的百度百家、现在的百度熊掌号、搜狐科技、网易科技，这些平台上都有大量这种操作者。在这里点出这几个平台，是我自己写的内容在这几个平台上都被搬运过。不要来问我具体有哪些，现在我也没时间再一一去指出来。

一个平台，如果出现规模化的大批量的内容搬运，你能说平台方没责任？平台方至少是纵容的，默许的。平台方不杀一儆百，就会形成破窗效应，对流量敏感的搬运工就会蜂拥而至。这也是我之所以说到现在微信公众平台仍然是独一无二的，其他平台没有微信这样的初心，有这样的初心，产品才会有灵魂，运营才会有原则。

至于读者，有多少读者会在意他读的内容是不是抄袭或洗稿呢？会有人给抄袭者辩护：我觉得他写的挺有趣的啊，比原文有意思多了。一个读者，心里也没那么多是非。对他而言，看篇东西，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。

为什么有些吃相不好看的团队能拿到投资？这么说吧，假设有两个团队，做类似的事儿，一个讲节操要面子做事克制；另一个吃相难看怎么不要脸怎么来。你说投资人会倾向投哪一个？会投前面那个吗？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，死定了。必须投第二个，求生欲强。

有时候，投资就是这个基本逻辑。投资人会欣赏第一个，但依然会去投第二个。虽然这很有点黑色幽默。

更不用说，巨头公司的投资部门做投资，不是为了情怀，也别谈所谓的初心。他们首先想的是要完成自己眼下的 KPI，做的事情能给自己当下带来业绩。至于公司声誉，什么原则，重要吗？没那么重要。

这个社会大多数人心里还是信奉成王败寇丛林法则那一套，你失败了必定会受到冷嘲热讽，成功了，则对你顶礼膜拜，甚至融个资朋友圈里认识不认识的都一大堆祝贺的，而那些早先的原罪都会被看客们从心底彻底豁免。互联网有记忆，但人总是善忘的。

昨天看到有人提起电视剧《潜伏》里那句经典的台词，「现在两根金条放在这儿，你告诉我哪一根是高尚的， 哪一根是龌龊的？」

有人说，如果他拿到了一根金条，另一根就是龌龊的。有人说，如果你一根都没拿到，还说两根金条都是龌龊的，那你就是嫉妒。

那么，你介意拿走一根龌龊的金条吗？

题图：我在印度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