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

1996 年，高考结束后，同一个县城重点中学的几个同学，命运悄然发生了改变。

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的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；李承志和金世一去了北京的大学，都是 211 院校，出身农村的赵雷和县城长大的 李平 进了省重点大学；刘奇去了 民办大学，孙国庆高考分数太低，不想继续复习，去了亲戚家的店里当售货员，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。

张华考上了北京大学，李萍进了中等技术学校，我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，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。——《新华字典》1998 年修订本

2000 年，张华早已考完托福和 GRE，毕业后去了国外留学，他依然是大家羡慕的对象。李承志去了外企工作，在国贸上班，没过三个月已经成了标准的白领。金世一考上了公务员，去了机关单位，每天给领导写讲话稿。赵雷在大学里成绩不错，校招的时候顺利进入了华为，从此杳无音讯，跟同学断了联系。李平在大学混了四年，毕业后找工作费了很大的力气，最后去了一家小公司做互联网，工资不高，聚会的时候经常找借口推脱不去。刘奇毕业后去了一家医药公司做医药代表。孙国庆已经不做售货员了，他自己开了一家电器店，已经买了车买了房。

2004 年，张华已经拿到博士学位一年，进了博士后流动站。李承志的公司是 500 强企业，经常有机会去国外出差，去美国的时候，特地去找张华，两个人的合影发到了校友录上，同学们好一阵评论。 金世一现在已经是副科级干部，据说很快升正科级，每日应酬较多，已经有了肚腩， 头发也少了， 像个当官的样子。赵雷春节同学聚会的时候总算露了个面，抱怨在华为工作挺累，每天回到家已经不想做别的了。他甚至都很少上互联网。李平被之前的公司因为互联网泡沫，还没干满一年，他又跳了一家公司，干了两年不到，现在说自己在做网站。但赵雷看了那个网站，觉得没啥技术含量，很垃圾，但是能赚点钱。 刘奇的医药代表做的不错，每年提成有几十万收入。 孙国庆娶了班花，聚会的时候夫妻俩都来了，孩子都两岁了。

2008 年，张华在犹豫要不要回国发展，国外实验室竞争也挺激烈，回国应该可以直接拿个副教授，没准儿还有机会申请一下国家经费什么的。李承志跟着原来公司的上司跳到了另外一家 500 强企业，年薪有几百万，房子也买了，日子很悠闲，经常发一些旅游胜地的风景照，虽说照片拍的不怎么好。 金世一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干部，他的领导很照顾他，现在他已经不怎么参加同学聚会了。赵雷被公司派去津巴布韦做项目，据说很艰苦，但是补助高，他打算再做两年就不干了，也干不动了。李平现在是全国知名个人站长，做个人网址站赚了不少钱，他自己技术不好，倒是招聘了好几个技术好手，他还给赵雷打过电话，要一起创业。刘奇从孙国庆借了点钱，开了一家专科诊所。孙国庆的电器店在赚了不少钱之后开始走下坡路，现在琢磨着要去做快递加盟。

2012 年，张华已经回国发展两年了，从学校分到了房子，也发了几篇 SCI 论文，如愿评上了副教授，开始带研究生。李承志所在的 500 强企业中国分公司内斗严重，正在考虑要不要跳去另一家外企，只是那家外企待遇没现在的好。 金世一春风得意，现在是处级干部。但听说有人匿名举报，他的老领导有腐败行为，对此， 金世一断然否认。谁腐败？你看我这个样子，像腐败干部吗？赵雷跳槽去了一个手机公司，做智能手机，公司依然加班。李平聚会的时候跟同学谈起了比特币，大家觉得他越来越神神叨叨，像骗子。 刘奇的专科诊所虽然口碑不太好，但是赚钱，而且，开起了连锁。 孙国庆现在的快递公司有上千号人，自谦做的是辛苦活儿，但大家都知道，他很赚钱，对了，他跟班花离婚了。

2016 年， 金世一被双规的消息震惊了所有同学，他的老领导最后还是出了事，牵连到了他。大家都觉得很可惜。 张华终于结婚了，娶了自己的研究生，据说，还是他的研究生主动追去的他。但他在学校的工作并不开心。李承志居然失业了，公司总部对北京分公司突然裁员，拿到了 N+1 赔偿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，现在到处给人以「外企高管」的名义讲课。 赵雷得了抑郁症，提前办理了退休，以前工资高，所以也不怎么缺钱，现在每天研究国学佛学什么的，时不时的还晒晒书法。李平的比特币亏了不少钱，但具体亏多少，大家都不知道，网上不少人在骂他，现在没有人能找到他。 刘奇的诊所已经变成了连锁男科医院，广告牌布满了省城的街道。 孙国庆的快递公司在筹备上市，不过陷入了跟前妻的官司。

2018 年…

题图：Roy Lichtenstein

哦，有人说，新华字典里这个例句是杜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