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王小波还活着

北京，1997 年 4 月 11 日，王小波因心脏病突发而逝世。

王小波生前名声不显，颇受冷落，作品出版困难重重，第一本作品《唐人秘传故事》，山东文艺出版社，印数 4000 册，当时他还在美国。这本书的封面看上去差不多是民间故事的风格，现在在豆瓣上还能找到这个封面。这本书没有一分钱稿费，有人说其实是他自费出版的。

在香港出版《王二风流史》之前，王小波已经凭《黄金时代》获得了《联合报》的小说奖，至少已经被海外文坛注意到。但是《王二风流史》这个很地摊文学的书名，着实令人哭笑不得，有一种莫名的荒诞感。不知道他活到今天想起这件事会做何感想。

古来圣贤皆寂寞。待到《时代三部曲》正式出版，小波已经离世。纵使身后得享大名，于作家本人又有何益?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会怎么样? 他生于 1952 年，如果还活着，已经 64 岁了。他比王朔大六岁，应该不会像王朔那样变得虚无。他跟李银河应该在一起生活得很幸福，当然李银河也不会遇到现在的伴侣了吧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我相信，他同样会获得巨大的名声，他的作品同样会被空前的传播，同样会被众多年轻人接受。我并不觉得是他的死促成了作品的流行，相反，社会已经发展到能够接受并欢迎他的作品，他的作品成为一种现象也是某种必然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我们应该可以看到他更多精彩的杂文。在他离世的将近 20 年里，这个社会实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跟他青年时代经历的荒诞有过之而无不及，这个时代足以给他提供更多的写作素材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应该会被称作「公众知识分子」，他是毫无疑问的「公知」，只是「公知」这个词在今天已经被过度消费并且被妖魔化了。他会是影响力最高的专栏作家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会写出更精彩的小说吗? 答案是不确定的。他未完成的作品，比如《黑铁时代》中的作品，思想深度和想象力很难超越《时代三部曲》，当然，这是我的个人看法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或许会跟更多的导演合作，写更多更精彩的剧本。他唯一一次写剧本《东宫西宫》成绩不俗，如果还有机会，在这个领域能有更多突破。如果他还活着，看到今天对同性恋群体的认识变化，他一定会非常欣慰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应该不用担心作品不能出版了吧，我庸俗的想，版税也能让他赚点钱吧。这十年来，中国出版业空前繁荣，每年出版的图书种类数量是如此巨大，生产多了如此多的纸垃圾，这恐怕是他想象不到的，即使他是个拥有非凡想象力的作家。同样，他应该也会深受内容审查之苦，或许这令他更为痛苦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应该会是最早接触互联网的作家了吧，当然也会是编程水平最高的作家，闲暇之余能再弄出个写作软件来也说不定。他应该会在互联网上很活跃，但未必上微博，或许弄个马甲每天看网络上的骂战然后偷着乐。如果让他来写互联网的「墙」会怎样写呢? 这个话题应该会给他的小说提供很好的素材吧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他应该能获得更多的文学奖项。至于是否能问鼎诺贝尔文学奖，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我从大学一年级开始阅读王小波的作品，毫不夸张的说，他是我思想的启蒙者，他的杂文每次读都有新收获，他是这个时代的预言家。他的作品给了我思维的乐趣，锻炼了我的思考能力，同时也让我认识到生活的残酷与荒诞。

如果王小波还活着，该有多好。

世间已无王小波。

题图：艺术家郑敏创作的王小波塑像。

此为旧文重发。